父母們總是擔心孩子的未來,希望知道怎麼教育孩子,讓孩子預備好面對世界與未來的能力。微軟創辦人比爾蓋茲在這個學校找到答案。

黛安·塔文納(左二)相信自主學習的能力不是與生俱來,必須透過練習獲得。(出處:塔文納,親子天下提供)

父母們總是擔心孩子的未來,希望知道怎麼教育孩子,讓孩子預備好面對世界與未來的能力。

微軟創辦人比爾蓋茲在這個學校找到答案。他形容,拜訪這所學校時的感覺,幾乎被「煞到」了!2003年,曾擔任過老師、副校長的黛安·塔文納(Diane Tavenner),跟一群不滿教育現狀、充滿理想的社區人士結合,在美國加州創立一所心目中理想的學校「頂峰高中」(Summit Public School),並擔任校長。在這裡,師長們合作,透過自我導引學習、專題式學習、以及個人化指導等方式,教學生解決真實世界中會遇到的問題,發展自動自發、合作、反省與思考等接受高等教育與未來工作所需的能力。

「頂峰高中」不把重心聚焦在學生的學業分數,結果反而打造了高達99%學生進入四年制大學的高升學率,而且順利念完大學的比率比全國平均值還高一倍。

這個公辦民營特許學校成功的模式在全美引起注意,愈來愈多學校加入這個特許行列,塔文納和同僚因此成立了非營利機構「頂峰公立學校聯盟」(Summit Public Schools),在加州與華盛頓州直接複製「頂峰模式」,管理10所高中、5所初中。現在,全美還有超過380所學校採用他們的教育模式,帶領近4000名老師,共同為學生預備未來。

身兼共同創辦人和執行長的塔文納,又把這一路的歷程與教育方法寫成《預備教育的未來》(Prepared: What Kids Need for a Fulfilled Future)一書,立刻被比爾蓋茲列入他在2019年讀過最棒的五本書之一。在中文版將於9月上市前,作者塔文納特別接受《親子天下》的獨家專訪,暢談推動學生自主學習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,也針對台灣師長們常有的問題,提出她的經驗與建議。

《預備教育的未來》一書,被比爾蓋茲列入他在2019年讀過最棒的五本書之一。(出處:比爾.蓋茲部落格,親子天下提供)

問:妳覺得頂峰學校最成功、讓妳覺得最驕傲的是什麼?

答:我們的學生全部符合升上四年制大學的先修課程要求,而且有99%被錄取,其中不乏(哈佛等)名校。這的確是很不容易的事,但我覺得最成功的是,這些學生們認識了他們自己,知道他們是誰,想要做什麼,在乎什麼,知道他們的生命的價值與意義,下一步要做什麼。他們不會像有些學生為了畢業而瀕臨崩潰,等到終於熬到畢業,就覺得不要再念書、可以一直玩了。

問:頂峰模式的做法,是用自主引導、專題式學習、個人化指導等方式,讓學生養成自主學習、學會如何學習的能力。妳怎麼會想到用這些方法,而且把他們當成課堂的主食、而不是餐後的甜點?

答:在我成長的歷程與學習到的各種科學、看到的人類發展,都有接觸到這些概念,也知道學習自己如何學習、與人合作、專題式學習這些事的重要性與效果。不幸的是,在學校的教學中卻未必是這樣做。

頂峰不是第一個採用這些自主學習方式的學校,我知道在我們之前有些人零星地做過,所以知道、也學會怎麼運用這些方法。只是我們也看到,很多學校把這些當作點綴,花很少的時間在上面。

所以我就想,如果我們要預備學生、讓他們準備好進入未來的經濟、社會體系中,應該要結合這些做法,做為孩子預備未來的解方。所以在頂峰,自主、專題等學習,不是一個星期只花二、三個小時的甜點,而是多數時間都這麼做,是主食。

問:在妳的經驗中,大家對於自主學習有那些常見的迷思?

答:很多人以為學習是與生俱來的能力,但學習技巧是要培養的,中間會經歷包括發想、動機、目標、計畫、過程中的監控與反饋、修正……等過程,其中每一項都有學問,都需要培養,而且都是可以後天學會的。

另一個常見的迷思是,很多人認為教學,就是老師站在教室前面跟學生分享他們會的東西。事實上,人們不是這樣學會東西的,所以我們教大家怎麼學習。而且即使是老師,也需要持續地學習怎麼教。

問:妳在很年輕、教過幾年書時,就決定投身這麼大的教育改革,而且還一邊辦學,一邊懷第一胎。妳在書裡提到過程有很多挑戰。當時有沒有覺得猶豫或害怕?怎麼支持自己一直走下去?

答:當時我並不感到害怕,而是覺得有個很好的機會可以做正面的事。也可能是因為我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事,所以不知道要害怕什麼,就只記得我對那些家長和老師的承諾,一直想著,不要讓他們失望。光是不要讓他們失望,就是一件很挑戰的事,因為他們給我很多信任。我是靠著聚焦在「不要讓他們失望」的心情下一路走過來,用這樣的心情與意志力,做該做、不讓大家失望的事,來支持我自己。

問:你們怎麼幫助老師轉型,知道怎麼教學生如何學習?

答:這牽涉到二個層面,一個是要培養老師怎麼教的技巧,一個是要激發老師的意願。

在技巧方面,其實並不難。我們要老師用專題教學生學習,但老師並不知道這是什麼,所以要先讓老師學會。我們發現主要的錯誤是,沒有讓老師用實例親身經歷專題教學怎麼做、怎麼帶孩子在進行專題時學習,反而用了傳統的方式「教」老師怎麼教。例如,把老師聚在一起,坐在台下,讓他們聽講。其實老師們原來並不知道專案學習是什麼,應該讓他們親身經歷或看到別人怎麼帶學生進行。

在意願方面,想要老師願意學、願意改,就要先讓他們看到、了解、並且相信這一套做法有用,願意改變他們的信念。只要他們相信,願意嘗試,就會繼續敞開心胸,願意學習,之後會一次一次做得更好。

問:頂峰學校在全美,會遇到各種不同背景的學生,就像妳剛創立學校時,遇到很多令父母煩惱的孩子。在教育成功的背後,有沒有哪些共同的關鍵因素?

答:有人說,不是每個孩子都教得來。但是我不相信。我認為孩子中沒有不可雕的朽木,所以我很願意教。

我發現學生跟大人一樣,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就了解很多事情,尤其是年紀愈小的孩子,愈快學會、跟上,其中的關鍵是小小孩的心胸開放,沒有成見。很多大孩子遇到的難題,是過去有過不好的經驗,或是已經習慣了一些思維和做法,沒有想要改,或是害怕面對、學習新事物,以為自己沒法學,沒有辦法改變。

頂峰學校認為孩子中沒有不可雕的朽木,所以願意教任何孩子想學的事情。(出處:塔文納,親子天下提供)

這種心魔,是最大的挑戰。所以我們會花很多時間了解孩子的經歷和處境,要他們打開心房,願意改變想法,就可以被教得不一樣。同樣的,父母也常會受制於過去的經驗跟習慣,他們也要有開放的心態願意相信與改變。

問:怎麼啟動自主學習的根源,激發孩子的好奇心跟動機?

答:好奇心也可以培養。我們讓孩子廣泛地接觸各種事物,沒有明確的邊際與範圍;然後給他們機會去探索他們覺得有趣、有興趣的事物;接著他們就可能對某一件事情特別有興趣。我們要讓每個人可以去深究、追求個別想知道、想要的東西。這整個過程,接觸、探索、追求等步驟,都可以透過專案學習來進行。

在動機方面,也有一些要件。首先是要讓學生相信,有能力可以學會、熟練某一件事,而且在其中有自主掌控的能力,可以把對自己有意義的事情做到完美,就會讓人很想去做。這些要素也都在專案學習中。

問:你在書中提到自己的例子,是陪著兒子看他學習煮飯,只在必要時出手幫他。父母可以怎麼在家鼓勵、幫助孩子自主學習?

答:學習的根源是產生好奇心,而且要有開放的心態。當我們把心關起來,或是給學生很多壓力時,也就把他們的學習能力關起來了。所以家長要撇開自己想要的,用開放的態度觀察孩子,從他們有興趣、好奇的事情著手。像我的兒子喜歡吃,對飲食有很多好奇,所以我們就跟隨他的興趣。這樣孩子才會想要自己去嘗試,因為覺得他可以自己掌握吃的東西。

我遇過很多父母把孩子的時間排得滿滿的,從早到晚,不願意「浪費」一分鐘,從功課到音樂、運動、各種才藝,要孩子做很多事。結果,就沒有留一些空間給孩子的好奇心,讓他們去探索。久了以後,小孩的思維也會很狹隘,因為沒有機會接觸更大範圍的事物,而且會傷害學習力。

所以,如果要幫助孩子自主學習,要先讓孩子思考他們是誰、在乎什麼、想要什麼,花時間陪孩子、參與這個探索的過程,而不是控制他們。就讓他們自由地玩、嘗試,不要像設定機器一樣,想要監督、策畫他們的生活。

在過程中,我們可能不會知道孩子會走到哪裡去。我兒子除了煮飯,還很喜歡地圖,不但喜歡看、還很喜歡畫,花了很多時間,至少畫了上百幅。我也不知到他這樣要做什麼,或是以後會怎麼樣。沒想到,十年後,他不但很懂世界地理,因此幫朋友完成了小說,還知道旅行時,要去哪些地方看哪些事物,也知道每個城市的歷史、政治、經濟、人口、社會等特色,這都是因為給他空間,讓他發揮好奇心和熱情的結果。但如果不給他們機會,也不會知道能有這麼一天。

問:台灣的新課綱也引進了自主學習的概念,希望學生學會如何自己學習。大多數老師、父母過去都沒有學過,但馬上要實施。根據妳十多年來的經驗,會提供哪些建議?

答:這就是最大的挑戰,突然覺得被期待要會自主學習,但其實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,也不會其中的技巧,只好各自為政,自己悶著頭用自己的方法試。
老師們要能體認,我們真的應該改變教孩子的方法,給孩子空間學習。在過程中,要多給學生一些機會,老師也不要只用自己的方法試,可以讓學生用他們的方法做做看。

剛開始可能會不熟悉,但老師跟學生可以從一天挪一點時間慢慢練習開始,每天都找個切入點演練,一次次地擴大目標和學習的循環,久了就會熟悉了。雖然不容易,但學生終究會學會的。

問:妳辦學、投入教改以來,最大的挑戰是什麼?怎麼克服?

答:學習能力就像練肌肉一樣。沒有這個肌肉就要想辦法建立、讓它長出來,而且越練就會越強。有些學生什麼都不做,就被動地被推著走,這對他們就很困難,因為肌肉不用就會消失,所以得要特別鍛鍊。

其中最大的挑戰是家長,他們可能是不信任,或是害怕,所以想要做習慣做的、他們相信的事情,甚至,他們想要結果,但不相信你的方法。所以我們也花了很多時間主動跟家長溝通,跟他們持續對話,也在「為成功做好準備」這個網站上提供資料,有很多養育孩子會遇到的問題,該怎麼做。

家長其實都很忙,所以我們給的東西,要讓他們在5分鐘內就可以消化、理解。我們也找到很好的切入點,就是我們和家長都希望孩子健康、快樂。家長們當然也希望孩子的經濟、事業成功,但是他們不要以心理不健康作為代價。這些共同的目標,就成為我們跟家長溝通時很好的基礎。

問:能不能跟讀者聊聊這本書出版之後到現在,頂峰高中網絡聯盟的現況如何,以及妳現在所扮演的角色?

答:美國的學校運作,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很大。在疫情發生之後,我們很快地決定要轉到線上教學,星期五宣布停課,下個星期一就開始遠距課程。雖然各方面的成果可能不盡如預期,但因為我們有共同的課程模組與運用科技的基礎,所以也能虛擬教學。

我現在就花很多心力在這些線上的系統,希望它們能夠運作得更順暢,有更好的效果。在遠距教學方面,我們還出版了報告,跟大家分享這幾個月來,我們怎麼觀察環境、做決定、跟不同單位溝通、展開遠距教學的做法,中間經歷的調整與適應,提供各界參考。

很多人對頂峰這個網絡很有興趣,我也與其他機構合作,還有透過非營利組織「為成功做好準備」(Prepared for Success)和播客節目,幫助大家了解教育現況,以及父母們在養育孩子的過程中會遇到的問題,各該如何應對。(黃敦晴採訪整理)

(本文由親子天下授權轉載,原文於2020年08月20日發佈)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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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處:親子天下/ 作者:黃敦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