猶太裔美國人班・尼爾森重新思考 21 世紀的大學該有的樣子,創辦了Minerva實驗大學。這所大學顛覆全球高等教育的做法,希望能培養出有智慧、能為世界做出關鍵決策的人才。

班・尼爾森創立了實驗大學Minerva,希望透過跨國經驗和高強度課程,培養出有智慧的人才。(黃建賓攝)

在台灣頒布實驗教育三法的2014年,美國 Minerva 大學(Minerva Schools at KGI,簡稱 Minerva 中譯為密涅瓦)創辦人班・尼爾森(Ben Nelson)也跨出一大步,成立了全球以城市為教室、沒有校園的這所實驗大學。從2014年開始招生,Minerva吸引了世界50多國的人才,第一年錄取率便低於3%,比哈佛大學的錄取率還低,而現在 Minerva 也提供碩士學位課程。 

尼爾森出身賓州大學華頓商學院,當時他就觀察到高等教育現場的不合時代與不合理,例如教授和學生的焦點都不在學習,學生更是為學歷而應付考試,大學時尼爾森就萌生了改革教育的念頭。多年後,他將想法化為現實,創立了有些人覺得前衛瘋狂、有些人深受吸引的Minerva大學。

Minerva 大學的課程與授課方式顛覆傳統。透過 Minerva 開發的線上學習平台,所有課程都在線上進行,學生根據上課時間,可以自行選擇有網路連線的上課地點;第一年課程教導將近80項心智習性(habits of mind)與基礎概念(foundational concepts),並且希望學生應用在學習與生活中,例如「評估成本及各方利益」、「反覆以設計思考來改善成品」等原則,大學4年每一門課和作業,都會視學生如何應用這些技能來評量;一年級下學期起,學生每個學期會移居到一個不同的城市(美國舊金山、印度海德拉巴、德國柏林、台灣台北等),同時也和當地政府或組織有交流、共事機會。必須快速適應當地的跨國生活經驗,為他們未來的國際視野、移動力和問題解決力,注入滿滿經驗值。

2020年1月,近百位Minerva大四學生來到最終站台北,將待到4月底5月初。第一個學習活動就是在1月11日選舉之夜,和台北的自願家庭共進晚餐,認識彼此文化、政治與歷史,進行深度交流。尼爾森在2月底也來到台北,探望這群學生。

在《親子天下》獨家專訪中,尼爾森表示辦學最希望學生透過在Minerva的學習變得「有智慧」,也期許培養出能解決未知問題的實踐者。以下是尼爾森接受《親子天下》專訪精華摘錄:


Q:你出身菁英名校華頓商學院,為何決定創辦Minerva大學?

A:2010年,我告別科技新創 Snapfish 執行長職位,決定創辦大學。然而改革教育的這個想法,大概在25年前我讀大學第一個學期時就有了。當時我發現,學生不想學習、教授不想教學只想做研究,學校裡的每一個相關利益者(stakeholder)都不想聚焦在學習上。我當時確實喜歡大學生獨有的享樂,但認為自己應該對教育更認真。這是催促我改革的原因。

創辦Minerva時,我向很多人傳達理念,其中有很多是常春藤名校的畢業生,他們的回答大多令人傷心:「為什麼你一直談教育?任何人都知道,你不會在大學學到任何東西。」其實我們今天全都忘了大學學過的知識,難道教育就是填塞知識,然後得到一個及格的分數,之後就讓這些知識從我們腦袋裡消失?

所以 Minerva 大學決定以心智習性(habits of mind)和基礎概念(foundational concepts)(例如「評估成本及各方利益」、「反覆以設計思考來改善成品」等)訓練學生思維,也要他們應用在每一堂課。我可以保證,30年後,你可以去找任何一位 Minerva 學生,要求他們應用大一所學、80項心智習性(habits of mind)中一項概念,他們能輕而易舉做到,因為隨時都在用它們。

Q:為何安排學生每學期到不同國家?移動這麼頻繁,有些學生覺得難以承受.....

A:我從年輕時就看到,身處在不同文化環境裡,可以學到非常多東西;沉浸在不同文化中,對於擴展你的觀點、理解非常有幫助,而我覺得這是教育應該帶給人的重要成分。

一個人的學習有兩個面向。第一,「精通深度(depth of mastery)」,指你學習一樣事物,越來越能掌握它,可以在某領域成為一個大師。第二個面向「應用廣度(breadth of application)」,就是把你已有的技能,應用在不同的形式及題材上。但它完全不在現今教育的範圍裡,學生不知道如何將所學應用在不同環境中;更別提在不同文化背景中,知識的轉移與應用更有挑戰性。這就是我們安排學生去到不同城市生活的原因。不停在城市間移動的 Minerva 學生,他們的學習評分不太受影響。我必須強調,轉換環境不代表他們學習的更少,只是更有壓力。

Q:Minerva 學生把線上學習利用到極致,你看到線上學習的哪些優勢?

A:線上學習讓教授和學生都享有極高的自由度,在不同國家中,他們的學習可以持續,不受影響。我們設計的平台讓老師能看到每一位學生,即時和每個人互動、討論,也能紀錄每人課堂上的發言時間,就像是坐在教室裡面對面一樣,只是在線上,每個人都坐在第一排!(看更多:直擊 Minerva 大學怎麼上課?

另外,每個學生都有個和地點相關的作業,卻並不限制在特定地點,例如,可能會有個作業要求學生去博物館,但他可以去所在城市裡任何一個博物館,因此學生無論在首爾或在柏林上同一門課,都可以完成作業,這幫助他們快速融入在所處環境中。

每到一個新國家,Minerva會為學生舉辦歡迎餐會,學生在當中省思他們來此學習的動機與心願。圖為在先嗇宮辦桌前,學生向文昌帝君許願。(照片提供:Antonio Fowl Stark, M20 Minerva Student)

Minerva 的教授也有極高自由度和彈性,可以選擇在任何地點授課。因為這樣的自由度和彈性,教授留任率極高——我們的教職員有大約75位,每年會續任68位左右,所以這是非常緊密的社群,當中大部分老師是專職在 Minerva 教書。

Q:Minerva歡迎有哪些特質的學生?希望培養學生哪些能力?

A:我們有非常多評估學生的方式,而線上申請完全不需看語言檢定或過去的成績,我們尋找的學生需要具備2種能力:除了極高水準的智識能力與天賦,還加上肯下苦功學習,不是想著可以環遊世界享樂4年。所以當學生說自己是來成長的,也知道成長的唯一方式是經過一段艱辛旅程,這就是我們要的學生。

另外特別的一點,我們沒有限制錄取總人數,不是採取競爭原則,只要符合我們的要求就錄取。你可以邀所有的朋友來申請 Minerva,而你的錄取率絲毫不受申請人數多寡影響。

我們希望來這裡的學生得到智慧。我們希望能為世界培育出關鍵性的智慧,也認為所有教育機構最終應該有這樣的核心。

印刷媒體出現之後,透過出版書、或現在的網路,傳散訊息很簡單,因此知識的傳散不應該是高等教育的重點。當你在想像希望哪種人做出關鍵性決定時,比起「聰明」,大部分人更常想到的特質是「智慧」。

「智慧是有能力在沒遇過的事件或脈絡中,找出解決問題的方法。」

在教育體系之外,我們竟然期待人們意外地迸出智慧,我們太常把智慧神秘化,我們事先假設你不能把智慧教給學生,但答案是可以。例如,當你聽到一個有系統性的計畫,援引數據、背景脈絡、也了解數據表現出的限制,在實行前三思關於計畫之外的結果、可應付緊急情況的資源,也思考如何聚集一群被影響的人,和他們溝通計畫的來由和方式......這很明顯就是有智慧的做決定過程。學習智慧極端重要,因為重大決定絕不能只憑運氣。Minerva 教育背後的洞見,就是如此簡單。

Q:Minerva至今最大的挑戰是?

A:最大的挑戰一直都是學校的財務支持。學校本身基本上自給自足;而對於不富裕的學生,我們一直都在為他們的獎學金募款。目前大部分財務支持來自慈善家,一開始募款極為困難,大家覺得這太瘋狂了,而且需要花時間讓大家了解,資助從不同國家來讀書的學生,能帶出的影響力及優點。

舉例而言,如果我對台灣人說,你應該資助巴爾幹半島小國科索沃一位年輕人的教育,對方會認為不合理:「如果要資助,我寧願資助台灣人。」但他們不了解,自己可能資助了科索沃的未來總理,而這對台灣很有幫助。氣候變遷、移民、傳染病、AI......現實中台灣所面臨的多數挑戰,跟全世界是一樣的。一般人往往只支持自己的族類,但這在現今的世界中已經不奏效。(賓靜蓀、陳詩妤採訪)


小檔案|班・尼爾森

44歲。猶太裔美國人,Minerva Project 創辦人兼執行長。畢業於賓州大學華頓商學院,曾任電商服務Snapfish總裁(2005年Snapfish被 HP 買下)。

(本文由親子天下授權轉載,原文於2020年3月4日發佈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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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處:親子天下/ 作者:陳詩妤